2008/06/30

Song of the day: With Or Without You

See the stone set in your eyes
See the thorn twist in your side
I wait for you

Sleight of hand and twist of fate
On a bed of nails she makes me wait
And I wait without you

練團室裡我埋著頭撥弦,電吉他沒有經過破音效果器直接連到擴音箱,聲音顯得有些太過平滑,我們奏著U2的With Or Without You。

那時候怎麼會想到後來自己其實比較喜歡The Joshua Tree專輯裡頭的Where The Streets Have No Name和In God's Country。對大部分的高中生來說,音樂是歌名、旋律和排行榜的組合。

With or 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Through the storm we reach the shore
You give it all but I want more
And I'm waiting for you

我翻開歌詞,耳朵貼近Sharp音響的喇叭,CD播放著With Or Without You而我一邊讀著簡短的歌詞,但二十年後才來體會歌的意境會不會太晚了些?還是唯有當你真正需要它渴望它時你才能真切體會它,才有一絲的機會真實地擁抱它和進入它。

很多音樂都是這麼回事。很多人事物也是。

My hands are tied
My body bruised, she's got me with
Nothing left to win
And nothing else to lose

With or without you
With or without you
I can't live
With or without you

Still crazy after all these years

一個多禮拜以來,斷斷續續打量著這個其實別具意義的六月,工作至今正屆滿十年,這里程碑竟無聲無息地到來。

有幾次試圖歸納過去這十個寒暑的林林總總,不過畢竟十年是段巨大的時光,猛回頭看去卻是無法在一時之間將這段歷程描繪出來。

週日早上醒來,躺在床上邊聽音樂邊想著事情,村上龍的小說「69」浮現在腦中,於是我起床將這本書拿出來翻了翻。「我發現,我們竟然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活得這樣快樂……」書皮上簡短的一句話,勾起了兩年前剛讀完這本小說時所感受到的活力,我的札記上這麼寫著:「閱畢村上龍的《69》,他的生活態度似乎又喚醒我某些人生觀。決定立即拆封披頭四的《Revolver》黑膠唱片來聽。」那是2006年的七月,至於Revolver黑膠唱片則是早在2003年在紐約買的,帶回台灣之後一直沒捨得將它拆開,直到讀完「69」的那天。

「69」描述的是一個叫矢崎劍介的叛逆青年的高中生活,背景在六零年代,村上龍筆調輕鬆詼諧,他形容這本書是在「未來可能不會再寫出如此愉快的小說了吧」的心情下完成的。我翻到書本後半,重讀了最後一個章節。劍介終究並沒能和珍淑女在一起,故事結束前時空跳到這群高中生都已成年,劍介讀著珍淑女寄來的一封信,信末留下了一段Paul Simon的歌詞,斗大的歌名襯著上午的陽光映入我的眼簾。

Still crazy after all these years

剎那之間這好像在為過去的十年做一個感性的註解。

其實比起矢崎劍介熱衷於搞校園封鎖或是嘉年華,現實生活中我平凡得稱不上一絲的瘋狂。只是在平凡之中,總冀望能替生活爭取些許的快樂與熱情。我繼續讀著村上龍所寫的後記。

不能夠快樂過日子是一種罪。到了今天,我仍然無法忘記在高中時代傷害過我的老師。

除了極少數的老師之外,他們都想要從我這裡奪走非常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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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對他們拳腳相向,到頭來有所損失的還是我。

個人以為,唯一的報復方法就是,活得比他們快樂。

其實工作不也是如此,不能夠快樂的工作或許也是一種罪,而能夠瘋狂地迷戀上自己的工作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最近跟一些人聊到生活不應該過得太安逸的想法,我想這是我決定要去荷蘭工作最主要的原因吧,而用這個冒險來回應工作的第一個十年應該是再恰當不過了。把它變成一個快樂的挑戰,替自己補充些浪漫的憧憬。

這樣是不是可以支撐另一個十年的瘋狂?或者我們將瘋狂看待成對工作和生活的熱情。Still crazy after all these years這個註解有可能是對的,如果過去的十年稱得上任何的豐富,那麼肯定是熱情引領著這一切。

而這個七月將是第二個十年的開始,不同的只是這個十年要從另一個城市開始。但願它帶來衝擊、徬徨、追尋、還有領悟。畢竟正如書上所說,人生,何時可以這麼充滿矛盾與理想地活一次?

2008/06/21

Reckless

黑膠唱片中心的圓形標籤上,A&M唱片公司的兩個金色字母像滑冰般流暢地旋轉著,這對木質喇叭將鼓聲的紮實穩健地呈現出來,在這個時候更能體會到黑膠唱片音質的溫暖。Reckless的唱片封套被爾威靠立在沙發椅背上,灰色調的照片經過二十多年後看起來更加地有味道。


中華路旁中山堂裡,我站在面對觀眾左手邊的舞台上,時間是一九八七年還是八八年一個建國中學的晚會,我大概是整個場子裡唯一的一個附中學生,我是樂團的吉他手。

曲目現在進行到Bryan Adams的One Night Love Affair,這是Reckless專輯的開場曲。我的肩上揹著一把美製的Washburn電吉他,這是考上師大附中時母親送我的禮物。我的眼神一直緊盯琴弦,鮮少向觀眾席望去,兩耳專注聽著從音箱裡擴散出來的吉他聲。曲子進行著,我刷弦,再刷弦,然後獨奏。至於和Bryan Adams沙啞的歌喉相較起來我們的主唱究竟表現得如何,我怎麼樣也無法回想起來了。

那個時代練團的年輕小夥子,通常只顧著把自己的樂器音量調到最大,然後沉浸在自個兒的演奏之中。我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就這樣子,那晚是我的第一次正式演出。

這陣子陸續從收藏中翻出一些陳年的黑膠唱片,隨著轉動的唱盤,這些音樂又重新喚起了年少的記憶。而當One Night Love Affair的前奏吉他刷弦聲又再一次響起時,儘管時空背景已大不相同,它所喚醒的情感共鳴竟從未曾改變。透過這黑膠唱片轉啊轉,彷彿像是時光機器將我帶回到十七歲的那個揹著電吉他的男孩。

也許唱片在保留Adams歌聲的同時,也記錄了自己青春時對音樂的情懷。一首接著一首,現在都穿越時空再一次流洩出來,然後感染著現在的自己,和新孕育的情緒交融在一起。

一路聽到A面最後一首Somebody,我忍不住在客廳裡擺動了起來。

Another night another lesson learned
It's the distance keeps us sane
But when the silence leads to sorrow
We do it all again ─ all again


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吉他和舞台的場景,影像如此鮮活,也許是三十七或者是十七歲,但無論如何今晚注定要再搖滾一次。

2008/06/10

旅行,之所以為旅行

「旅行,造就了人。」安藤忠雄是這麼地相信著。「旅行,也造就了建築家。」

因著對柯比意建築的嚮往,安藤忠雄在二十三歲的時候,拿了打工所存的錢,從橫濱搭船到俄羅斯,順著西伯利亞鐵路由莫斯科經北歐再南下到巴黎。就這樣四月從日本出發,到達巴黎時已經是九月了。

那是西元一九六五年的事。半個世紀後的現代人是否願意想像:歷經五個月的舟車跋涉,為的是連續三天造訪同一座教堂,試著去體會見證一個曾經出現在年輕書本上的建築。

當安藤忠雄稱這樣的舉動為旅行時,心裡所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其實是感嘆般的敬佩,而不是對結果的羨慕。不論其動機是對藝術的執著勇氣或是根本太瘋狂,無論如何過程是偉大的。

從天母搬到永和已經兩年半了,這個週末從中永和開車經過中正橋正要進入台北市時,頭一回發現橋尾有塊用藍底白字寫著「歡迎蒞臨台北市」的告示牌。肯定是因為我們對這些地方和道路過於熟悉,因此從來不曾注意到這城市交界慣有的景觀。換作是到了外縣市,或者旅遊海外,看到這種告示牌時總是有種「終於到了目的地」的喜悅。

許多回乘坐長程飛機在轉機候機時,望著機場的落地大窗以及窗外正在進行著貨物裝卸的機身,那種旅行在外的感覺便會油然而生。這種體會同時令人聯想起開長程車的感受,伴著時而單調時而變換著的窗外景色,里程數持續向前翻動,即便在車上的時光好似漫長沒有盡頭,但卻隱約替旅程帶來莫名的雀躍。

可能是因為有某種期待吧,就這麼地醞釀著,讓旅行之所以成為旅行。也許這正是它的迷人之處。時間越長,路途越遙遠,我們是開始感到寂寞,還是反而跟旅程變得更親密呢?

我們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交通往返所花費的時間甚至比實際走訪景點還來得更多。因此有那麼幾次會幻想,如果哪一天真有漫畫書中的任意門,那麼旅行將會變得更便利而有趣,還是因此就失去了那種「終於到了目的地」的滿足,而變得太過於簡單而不再浪漫。

這麼說,移動自身的過程構成了旅行,而起點和終點則是提供並豐富了感官與人文上的差異。城市的轉換,讓旅人得以有身處異地的體悟;而路途的遙遠,使目的地變得更加令人期待。

新店溪將台北市和台北縣相隔兩岸,當夜晚驅車再度跨越中正橋返回永和時,就在上下橋的起伏之間我領略著倦鳥歸巢的感受。我試想著:的確,我們都同意旅行造就了人。而也許對某些人來說,距離則是深化了旅行;城市與城市的距離,人與人的距離,讓情感顯得更有力量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