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則是反覆地聆聽著法國樂團Phoenix的幾張專輯。他們的音樂好像在說:來談一場年輕新鮮的戀愛吧!或者又像是在陽光普照的午後,一邊啜飲著雞尾酒,一邊消磨那用不盡的美好人生。如果不感到膩的話,說不定我打算一整個春天都放著Phoenix的唱片。
雖然不見得每一次都成功,但作為一個離五歲已經遙遠的成年男性,我早已學會運用外在的事物來改變心情,並且試圖透過想像,彌補這個被我預先定義好的春天應該提供給我但卻沒給的──比方說是一個在四月裡不用穿上大衣的和煦時光。
傍晚,我們經過一個小港口。岸邊停靠了幾艘遊艇,周圍的餐廳沿著岸旁擺設了一整排的露天座。在那個剎那,陽光毫不保留地灑落在那些黃色傘棚和坐在棚下的人們的身上,特別地閃耀光亮。很快地朝那些人瞄視一圈,就會認定他們臉上一定是掛著笑容的。靛藍的天,淨白的雲朵,連同磚紅色的建築朦朧地映射在水中。孩子獨自蹲在一旁端視,然後好似有感而發地稱讚景色很美。我雖也有同感,卻一面思索著這美是來自於景緻本身,亦或來自心情,還是其實完全取決於自己是否要讓美走進來。
相較於稍早的憂傷,我沒有懷疑這屬於孩子的五歲的美。然而,我也逐漸明瞭到,這五歲的美既是來自於景緻和心情,更是來自「當下」的美。就像那五歲的憂傷是來自當下的憂傷一般。
在孩子眼中,現在是四月,是憂傷,是美,現在的一切都是春天。而我的春天──那個刻板的春天──卻是藉由Phoenix的節奏和偶然擁抱了港口的陽光所協力勾勒出來的。我們越是長大,越清楚體認當下的道理,卻也越不懂得怎麼自然地這麼做了。
Phoenix的輕快曲調繚繞在腦海裡:
To tell the sun and the moon
That I am turning for no reasons too
我試想著自己的五歲以及那時可能擁有的無數的當下,卻再也無法總結這與生俱來的能力是如何一點一滴地遺失在那些過往的春夏秋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