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又夢見我的爺爺。雖然爺爺過世已多年,但過去從來不曾像這陣子這麼常夢到他。
在夢裡,我和爺爺一同去參加一個慶典。爺爺雖然老了,但仍舊顯得精神奕奕。他坐在椅子上,我蹲在一旁看到他的腳瘦了。然後我仔細一看發現他的左小腿已經換成了義肢。我轉過身跪在地上,開始放聲大哭起來。
當然,這樣的情節從來沒發生在爺爺或是我身上。在現實生活裡,爺爺是個銀行家。他從毫無身家背景的基層員工幹起,在我還沒出生以前,就當上了銀行的最高主管。
我的母親當時是個行員,剛好在爺爺所在的總行上班。大概是爺爺覺得這個職員還不錯,便輾轉介紹給他的三兒子認識,也就是我的父親了。
我在上小學前都是跟爺爺住在一起。那時銀行配給爺爺宿舍,因為有好幾層,所以除了我們家之外,有兩位叔叔也都同住在一棟樓裡。
我出生時,爺爺正在跟朋友打牌,那天他的手氣極好。為此爺爺寫了封家書給我,讓以後的我明白我的誕生帶給了他好運。這封信我長大後讀過幾次,那是用草書和文言文體寫的一封中等長度的信。雖然我沒能辨識出信中的某些草體字,但爺爺的字體有大器不拘的氣質,書寫的本身就流露出一種美感。
不知道是否因為這樣的巧合,在所有兒孫之中,爺爺最疼愛的便是我。每天晚餐過後,爺爺會帶著我去散步,然後固定在附近的雜貨店買一甁養樂多給我喝。
爺爺最大的休閒便是在假日帶著一群人到郊外走走。我們會坐上銀行的福斯箱型車,爺爺坐在駕駛座旁指揮方向,而對小朋友來說,這種前後有三排椅子而且可以摺來摺去的車子本身就像是個大玩具。
雖然有份不錯的工作,但爺爺的生活卻相當簡樸。他既沒有住進豪宅,也不曾看到他買過什麼名貴奢侈品。倒是他協助孩子們一一成家立業,看他們分別建立起自己的家庭。我印象中退休後的爺爺總是穿著之前的西裝褲,然後把不會再用到的領帶當成腰帶來繫,並且感到一副舒適自在的形象。
然而他又十分大方。晚年到山上運動時,總會跟老菜農一口氣買下一堆菜(他最喜歡挑一兩樣全數買下來)。一方面幫助辛苦的種菜人,另一方面回來後他會把菜都分送給兒女們。後來我們家跟爺爺住得近,因此不但假日常跟他外出,家裡也不時有爺爺買回來的蔬果魚肉。
一直到爺爺過世前,每年他總是親自領軍帶著大夥兒去掃墓。我們家族有分處數地一共七個墓要掃。儘管上了年紀,但爺爺絲毫不輸給年輕人,頂著大太陽爬上爬下,然後引領我們這群毫無頭緒的菜鳥一次又一次地從雜草堆裡找到墓地的所在,完成慎終追遠的祭祖任務。現在回頭想想,不得不佩服爺爺,而且懷疑自己到了七八十歲是否還能像當時的他那麼硬朗又執著。
爺爺臨走的前幾天,我曾經夢到他。而且不知為何,他的忌日我始終也忘不了。有人說我小時候的照片看起來像爺爺,也有人說我長得高是遺傳到爺爺。無論如何,我們身上流著一脈相傳的血液,我們分享共同的歷史,彼此之間有血濃於水的連結。
也或許,當我的潛意識有了特殊的需求,便會啟動這連結,帶我進入夢裡重溫那段封存的歲月。
2010/01/30
2010/01/26
喪禮主題曲
今天收到我在荷蘭的醫療保險公司寄來一封email,問到是否有興趣替自己買喪禮保險,同時還提供了25歐元的優待券。信裡頭提到,每個人都偏好不同的生活方式,因此提早規劃喪禮,不但幫家人預先準備好這筆費用,更可確保各類安排符合自己的期待。
畢竟,荷蘭人算挺看得開的,連推銷喪禮保險都如話家常般表現得一派輕鬆。
我離開辦公室後,在車上聽到Primal Scream一首叫做〈Kill All Hippies〉的歌,裡頭不斷反覆著這段歌詞。
我聽著覺得有那麼一點諷刺。想想身處現代社會,連辦後事都需要買保險,才可以走得更從容體面而且走得有個人品味。Primal Scream用融合電音和龐克的高分貝呼叫著"You got the money/I got the soul/Can't be bought/Can't be owned",但是那個精神唯一靈魂至上的時代還完好地存在嗎?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喪禮這回事。一直到幾年前小菡有個要好的同學過世了,他感到有些低落的時候我送了他Josh Rouse的〈Life〉,我跟小菡說這是我希望在自己喪禮播的歌。
那是首用民謠吉他彈奏的清新小品。放下高能量的嘶吼,也沒有〈Kill All Hippies〉的憤世嫉俗,〈Life〉講的是淡如清風的豁達,是圓滿但不強求的人生觀。
回頭想想,如果我仍舊計畫在喪禮播〈Life〉,那麼說不定自己真的會是喪禮保險的潛在客戶。不過,看完那封推銷email後我只是笑笑,一點都沒有打算認真考慮是否要添購這項保險。說不定,應該把我的喪禮主題曲換成〈Kill All Hippies〉吧。
畢竟,荷蘭人算挺看得開的,連推銷喪禮保險都如話家常般表現得一派輕鬆。
我離開辦公室後,在車上聽到Primal Scream一首叫做〈Kill All Hippies〉的歌,裡頭不斷反覆著這段歌詞。
You got the money
I got the soul
You got the money
I got the soul
我聽著覺得有那麼一點諷刺。想想身處現代社會,連辦後事都需要買保險,才可以走得更從容體面而且走得有個人品味。Primal Scream用融合電音和龐克的高分貝呼叫著"You got the money/I got the soul/Can't be bought/Can't be owned",但是那個精神唯一靈魂至上的時代還完好地存在嗎?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喪禮這回事。一直到幾年前小菡有個要好的同學過世了,他感到有些低落的時候我送了他Josh Rouse的〈Life〉,我跟小菡說這是我希望在自己喪禮播的歌。
When your hour, it is near
And your friends, they all are here
To share their love and to be kind
It's just life
And when you are gone, you won't be back
I'll remember those special times we had
I'll sing this song and feel alright
'Cause that's just life
那是首用民謠吉他彈奏的清新小品。放下高能量的嘶吼,也沒有〈Kill All Hippies〉的憤世嫉俗,〈Life〉講的是淡如清風的豁達,是圓滿但不強求的人生觀。
回頭想想,如果我仍舊計畫在喪禮播〈Life〉,那麼說不定自己真的會是喪禮保險的潛在客戶。不過,看完那封推銷email後我只是笑笑,一點都沒有打算認真考慮是否要添購這項保險。說不定,應該把我的喪禮主題曲換成〈Kill All Hippies〉吧。
2010/01/18
塞納河畔曬書
塞納河畔,巴黎,2009年聖誕節。
剛踏進羅浮宮的廣場時下了場雨,不過很快雨便停了。當我們逗留在玻璃金字塔的周圍時,天空開始由灰轉藍,幾束陽光從雲層中透了出來,映射在一塊塊玻璃上,也一併把周圍古典建築的倒影帶進這座現代的三角鏡之中。貝聿銘說:「讓光線來作設計。」自從二十年前這座金字塔進駐羅浮宮以來,每天都藉著多變的光線展現出不同的姿態吧。
我們繞出羅浮宮,過了橋沿著塞納河往東走,打算散步到西堤島上的聖母院。順著河畔的人行道上,有一整排用墨綠色木板搭建在矮牆上的書報攤。那天雖值聖誕假期,但仍舊有兩三個攤位撐起那寬版木架,將裡頭的物品排列整齊作著生意。此時陽光尚未躲回雲堆中,大方地鑽進深色木架裡,把書冊和圖畫都照得特別明亮。
有位老闆索性將幾本書擺放到一旁的矮牆和地上,大概是想充分利用附近的空間展示多點商品,也好招引過客的目光。我走過這排被曬在石塊上頭的書,剛好可以眺見後頭的塞納河,還有隔著河在另一岸的羅浮宮。突然,本來不是挺起眼的舊書,竟也因著這畫面添了幾分文藝氣息,教我不禁聯想起巴黎人坐在路旁咖啡座裡邊吸著菸邊翻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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